本站新(短)域名:xiguashuwu.com
第六章
我跪了下来,手肘靠着床垫,双手合拳jiao握,虔诚地祈告。每天我都这么zuo,乞求上天让我和恒峰重逢,上天终究拒绝了我。难dao她只听的见来自少女的呼唤,忘了少女更需要爱人的陪伴吗?
节成送我回家,他知dao我不好受,悲伤难免,但希望我能平复心情,一切以shenti和课业为重。
大家都以为恒峰的死讯会让我难过地不能自己,害怕我又chu现轻生的念tou。可是我没有,我异常的冷淡,像平静无风的湖面一样的透澈明白。我站在湖边,低tou看着自己的倒影,湖面清晰地映照chu一张女孩的脸,那是我。从我的yan睛里liu下一滴泪,泪化成涟漪,拨皱了湖水,我的脸变得模糊不堪,泛chu的波纹一圈圈往外扩去,波心仿佛chu现—个熟悉的影像,我看见了恒峰和我初相遇的场景。
很怪我居然想起了一个人,一个曾祝福我们的清洁队员,我想起了他的样子,和他对我说过的话。
他43岁,恒峰17,我18。
他是清洁队员,我们是高中学生。
斗笠下的他有着一双茫然的yan神,黑巧克力se的pi肤,锈黄的牙齿,及一tao不ju有尊严的制服。
他收的是人们不要的垃圾,不计较肮脏腐臭,却不能忍受每天回绕在他耳边的音乐,那是一个波兰人芭达捷芙斯卡写的歌,叫《少女的祈祷》。他们卫生局局长训话的时候说,这是liu传一百多年的名曲,里面还有着希望的曙光。但他说,在台湾,听到它,人们想到的只有垃圾跟他。
他怕恒峰,偶然见到的一场械斗中,不论打人或被殴打,不变的是那张冷淡漠然的表情,就像恒峰对付的不是人,连恒峰自己也是没有知觉的wuti。
他心疼我,明明瘦弱的shenti,拖着几大袋的垃圾和空酒瓶,透支着自己的力气,颠簸地朝巷口走来。纤细的手臂、小tui和脸,三不五时就会chu现墨绿se的瘀伤,被衣架鞭打的痕迹,甚至还无情地爬上我削陷的脸颊。
就算嘴角有残存的血渍,我还是会咬着破pi的嘴chun,一步步地走到巷口。他连问也不敢问,社会经验要他少去招惹是非,他只能为我多跨chu两三步的距离,提早帮我取走这些污秽的负担,然后踏上吵杂的车,站在比我高的冷漠位置俯视我,为我叹息着。他形容的贴切,那的确是当时的我。
恒峰跟我相恋了。他由衷的祝福着。
往他跑来的是恒峰,树干cu的臂膀背着几大包我家里的垃圾,铿铿锵锵地将垃圾倒到车内,不理会衣服上的斑斑污水。“辛苦了。”向来不苟言笑的恒峰,恭敬地对他说了句gan谢,对等又真诚。“也辛苦你了。”看着han羞低tou跟在恒峰shen后的我,他对恒峰说。恒峰满脸疑惑却敞开笑靥的回答;“苦?怎么写?”这话是冲着我说的,我竖起食指置在chun前“嘘!小声点。”右手却是拉着恒峰的衣角,寸步不离的jin随着。
他突然觉得少女的虔诚祈祷这次似乎被上苍倾听了,我shen边有了爱护我的恒峰。我们shen上散发着nong1nong1的香气,是年轻、是还未成熟的果子甜气,让他充满喜悦与期待。他抬起tou摘下手上dai的白麻手tao向我们挥手dao别,他又说,那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如此干净着。
“这歌还不错嘛!有一天发了财去波兰走走。”他对着站在另一tou,咬着槟榔叫zuo阿财的清洁队员说。“你傻了啊!还有好多地方要去。连波兰在哪都不知dao的人,痴人说梦!”阿财消遣着他,tou斜向路边把槟榔渣吐掉。
“谁不知dao波兰在mei国旁边。”“哈哈!”阿财越笑越大声。
“笑什么?要不然波兰在哪?”你干脆说在宜兰的右边好了。教你,波兰在东欧,从罗ma搭火车2个小时就到了。”
他说,阿财读到国中,儿子也念到大学,懂的比他多很正常。不过没有关系,他还是很快乐,因为他知dao了波兰在哪,而终于有人可以照顾那无依的我。
“可是照顾我的人,不在我shen边了啊!”他知dao吗?我跪了下来,手肘靠着床垫,双手合拳jiao握,虔诚地祷告。每天我都这么zuo,乞求上天让我和恒峰重逢,上天终究拒绝了我。难dao她只听的见来自少女的呼唤,忘了少女更需要爱人的陪伴吗?
“回答我。”女人问着天,无论好坏都要给个jiao代。
天依然无语,看着人们长跪不起,连叹息也吝啬。
那冷酷,一如往常。
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待我,姨丈请了假,阿姨减少chu团的次数,节成拒绝我继续上班的要求,下班就立即奔回家,大家所有的作为,都是为了陪伴我。我丝毫不减的笑容,他们虽然gan到宽wei,也怕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“不是无关痛yang,只是庆幸终于有了他的下落。”不得不承认,对我而言,生离的煎熬远远大过于死别,至少我确定了恒峰的所在,知dao该把内心的话往哪送,思念不再是不着边际茫茫游dang着。
“你一定要好好的,因为他希望你好。”阿姨说,恒峰不是会拖着我一块痛苦的人。即使阿姨不说我也知dao,再辛苦恒峰向来都是一肩扛。
写完了论文,通过口试,正式取得硕士资格后。在阿姨的允许下,我单独再度回到了台南,是故地重游,更是缅怀故人。搭着计程车,去了学校,几个我和恒峰常逛的地方。觉得饿了的时候,竟然已经走到离恒峰家不远的面摊前,我不迟疑地坐了下来,老板依然殷勤招待我。
“他死了。”不知何故,我对老板说了恒峰的消息。“嗯,我有听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