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兴。他笑着回答，然后转走车间的大门，没有再看她。她的脚步声仍然不离不弃地跟在他旁。她仿佛是贴着他的脚跟走路的狗，他突然想，自己暗暗地笑了。

你会说话吗？他不由得有些好笑的怒气，停下脚步看着她。她材瘦，能和他平视。他不动声，觉她讶异的目光渗透，视到他的睛里。

他不由得笑了，这个女，仿佛对距离异常，或者，对自己的敬仰得产生了恐惧。所有的平静仿佛被摧残，所有的警觉仿佛在摧残。呵呵。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到这句话了。他听到自己心底如风的叹息。他越发地怀疑起自己来了。他不应该是个被病态引的人，而她，在他的里，多少是有些病态的。至少，没有他希望的那么健康，无论是神，表情，还是步态，她都显些隐约的郁郁寡来，这是他所不喜的，却也是她上最引他的。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了。

她左边眉微微抬了一下，以示自己听见了，仍然一言不发，但嘴角一丝笑容来。

他略略放慢脚步，和她并肩走在一起，她便也略微停顿了一下，又退了一步，正好错开一个肩的距离。

她微微张了张嘴，嘴角开始划微笑的弧度，如同月牙般圆的嘴绽开，方正的牙齿悄悄地展现来。然后，他放心地听到她略带笑意的回答。我会。简单的两个字。没有多余的话。

好吧。拐弯吧。他本来觉得这样的模仿有意思，特别是皱着眉张大嘴呼救的表情，曾经逗笑了一大群同事，可是她的反应太过漠然，把他昂的模仿兴致消灭了个无影无踪，只好不自然地站正了，指指脚下的路，其不意地扶住她的胳膊，觉她微弱的挣扎，迅速又缩回手去，前面有坑，小心。说话时，心里不由得有些沮丧。

她从容地低下看看路面的坑，然后抬起来，依然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一肩的距离。

想到这里，他慌地站起来，手执一把小螺丝刀便往门外走。

但是，他却在想，那张冷淡的脸已经刻在他的心尖。他极度怀疑自己的判断，因为他早已经有了揣度，四月在抑郁的中国人之中，也算是抑郁那一类的。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这一类型的女。他是个充满光的人，他是个快活的人，他不喜任何忧愁，他只喜享受，他只要现在，除了现在的一切，什么都已经被他排除在脑海之外了。

他的慌突然停滞，脚步也随之停滞，望前方。随着电梯"叮"的一声宣告，他看见四月和人事的同事走来，见到他，同事微笑地停下，她也停下了，她惊讶地扬了扬眉，没有一丝有迹可寻的笑容。

她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响在侧，他暗暗脚下加劲，大步地往前迈。凭他的力，甩下这小女人几十步远应该是轻而易举的，这女人本没有足够的力跟着他在车间里转十分钟以上。他想着，角朝下偷偷地望，却看见她的始终就在侧，他无论如何加劲，她始终保持着近的距离，跟在他旁。他看见她黑亮的男式鞋尖，错地迈他的视线，再迅速倒退。

噢，你们来了。好吧，你走吧，我带她到车间。他定了定神，决断地挥手，就像要把自己刚才所有纷至沓来涌现的念切断一样。他冲她抬了抬下，也没有笑意，回报给他们一张冷酷的脸，走吧。他板着脸径直离去，自觉像个中国人一样，不禁暗自得意起来。

听到他低低的笑声，她侧过脸来看他，亮亮的眸里有好奇的光在闪动。他也转过脸直接地注视她，保持着自己嘲式的笑容，你走路快的呀。知吗？我以前的秘书，老是跟在我后小跑，嘴里还说着你们那听不懂的中国话。他一脸急迫的样，气吁吁地用一只手捂住肚，一只手拼命地向前挥，说，就这姿势，一路小跑，好像不上气来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