秘的香水味,这些气息把他烤热了,热得直冒汗。她挨他很近,几乎是挤着他,不知是谁握了谁的手,他们的手绞在了一起,然后他就兜住了她,搂到她光滑的裸露的腰身时,他惊异地颤了颤,然后更紧地拥住了她。她更用力,他们还用力地吻着。她充满活力的身体已经从那么小的衣服里生生地蹦了出来,他感觉到了。她的身体经验丰富,而他未必就稚嫩。车里充满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和温热的空气,车窗外是模糊暧昧的灯光下模糊暧昧的缥缈景致,他便觉得自己又膨胀又缥缈,仿佛像一场缥缈的梦,但又真实得很。车突然停了,他们没有发觉,还认真地吻着对方。过了片刻,只听见司机说:“到了。”
他们停下来,他看着她,她也看着他,说:“回去?”
于是他大声地对司机说:“去美院。”
司机嘟囔了两句,扭转车头,把这辆拥挤不堪并且向外喷着热气的出租车向着相反的方向开去。
笛子被开门的声音惊醒。一定是母亲回来了。她披了衣服下床,走出去,看见刺眼的灯光下面,母亲显得疲惫的臃肿身影。
“妈。”笛子看了看桌上的钟,已经两点多了。
“笛子!赶紧睡去!小心感冒了!”母亲小声地责备。
睡得并不稳的外婆也醒了,颤颤的声音说着什么。
“妈,赶紧睡吧。”惠竹说着,就去厨房倒洗脸水。
笛子跟了过去,把给母亲留的饭菜往微波炉里放,被母亲制止了:“笛子,我不吃了,别热,你赶紧睡。”
“不饿吗,妈?”笛子睁着迷糊的眼问。
“饿过头了,已经不觉得饿了,吃了撑在胃里,反而睡不好觉。”
母亲风风火火地洗脸、刷牙。笛子倒了洗脚水,端到客厅的沙发前面。
母亲走出来,说:“赶紧睡去!”
笛子走了进去,上了床,那被子里的余温,把有些冷了的身体一下暖活了。
第二天中午醒来时,他的头昏沉得很,喉咙里干得几乎要冒火。他挣扎着起身,想接点水喝,却看到了身边的她。
他心里吓了一跳,再看,自己的衣服都没有了,全落在了地上,而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背部也赤裸着。他的心难免有些沉重起来,说一点没有被吓到是假的——别又惹上纠缠不清的女人。
他胡乱地穿上了衣服,远远地站着,看着床上的她。
她睡得很酣,身上画的图案已经被床单弄得模糊,而脸上的妆容更是一塌糊涂,那些颜色散了,青一块紫一块的,突兀得很。她手腕上有许多伤痕,他凑近了仔细地看。有烟头烫的,有刀割过的,因为这些伤痕,他觉得自己此刻又掉在那样凌乱被动的境况中了。
他昏沉的头脑此刻异常地闹腾起来。他坐在那里,仔细地想,只有些片段零碎的记忆。他把那些记忆串联起来,知道自己做了并不能轻松说“算了”的事,不知道她是否能轻松地“算了”
他在听别人说起她时,还知道她的任性和随意以及不讲理的霸道,况且她父亲是这个学校的老师,他们是同事,他就更加的不想招惹她。他其实是有自己的原则的,他的未来还飘摇着,要靠自己一笔一画地来书写,他的行为就必然地应该严谨了,况且他历来就是个严谨的人。虽然他因犯过类似的过失而失去留校的机会,被“发配”到这里,但那件事使他能够分辨什么样的人是碰不得的。就像他读研究生时莫名其妙上的那张床——指导老师那年轻太太的床,就是千万不该上的。
如果秧秧能潇洒地过去就好了,如果不能,一味地要缠着他,那该怎么办?他可不想找一个这样随意的人做自己的女朋友。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。
他别过脸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,又被吓了一跳。那个人脸色青白,委靡不振,嘴边有口红残留的痕迹。他蓦地回过头,不愿意再看到镜中那张令人厌恶的脸。
他对昨天的一切感到了厌恶,厌恶昨天的自己,厌恶过量的酒精,厌恶床上那个浓妆颓败并且手腕上有疤痕的女子,也厌恶自己昨天对她那样地迷恋。而那种放肆狂乱的纵情之后,便是没有边际的空虚,他飘在虚空空的茫然之上,懊恼自己让今天变得不轻松。
为什么要等到事后才感到厌恶?不能早一点发觉?他依旧懊恼得很。再看熟睡的她,觉得她实在像蒙克那幅《午后》中的那个“波西米亚运动”中迷醉的妇人,他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——他不喜欢那种自我放任的生活,或者说害怕迷恋那种放任的生活,那种生活可以毁掉他已经放低了起跑线的前程。
可是,如果她只是想玩玩呢?他安慰自己,如果她能够潇洒地离开,那么,他现在也不用太过烦恼的,别人不是都说她是很任性随意的吗?况且她不是还有男朋友的吗?这样想着,心情便轻松了一些。他擦着自己的脸,拿了洗脸的东西,去楼下的水池边,他住的是单身教师楼,很老式的房子,里面没有卫生间,也没有水龙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