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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(5/5)

笛子。

那是一个木质的年代已久的画架,手指拂过时,空气里流动着哑哑的沙沙声,还有一股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,笛子感觉到父亲苍白的细长的手指,在画架上挥动…

就是那个秋天,外公在一个细雨纷飞的早晨,没能醒过来。

笛子那时明白,红润的脸庞并非健康的标志,那似乎还可以显示着来自于心脏的隐患。外公走了,留下了苍老并且不能完全自理的外婆。

生命的起落永远是一个谜,凡人永远挣扎在自己的悲欢离合里,挣扎在对死的恐惧之中。

第一次看见一个苍老的老人像孩子一样哭泣。

家里突然来了很多人,是外公外婆的孩子们,母亲只是他们最小的一个女儿。

那些突然出现的孩子,悲伤地为外公料理后事,热闹又排场。

灵堂设在楼下的一块空地上,是用防水布搭成的一个大棚子,里面时刻哀乐高奏,混杂着剧烈的麻将声,灵堂里摆了十几桌麻将,桌桌都是满的。夜里,有乐队来表演,每一首歌的前面都有几句强加的悼词,然后是节奏哀伤或欢快的歌曲。

笛子和秧秧守在外婆身边,外婆已经没有力气,她更多的是责骂外公,说外公嫌弃她了,抛下她不管了,不要他了,赶着投胎去了。

然后外婆说起了外公年轻的时候,外公第一次约外婆去看电影,外公第一次偷偷地在外婆的脸上啄了一口,外婆哭了,觉得受了欺负…外婆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叙述,断断续续的,因为哭泣,因为不时地要责骂弃她而去的外公,因为不时的要说,让外公安心地去,她有她的小女儿照料…

笛子安抚地搂着外婆的背,恐惧地流泪,因为明白,不管亲人还是爱人,最终的出路就是诀别。

永远是什么?

先走的那个人得到了永远,

而留下的亲人,能有的,只是悲伤和怀念。

或者,那也是一种永远…

从此家里很少听到愉快的声音,生命以她最真实的形式存在,没有一点浮华的修饰,就像蒙克的绘画一样真实。

外婆一个冬天都卧床不起,也决不肯下楼散步,笛子隐隐地觉得,外婆已经想要放弃,她没有力量了。她精神上和肉体上赖以生存的那副臂膀已经抛弃她了,就像她哭泣着,在外公的遗体前含混不清地责备外公那样,外公不管她了,自己先走了,只丢下了她,夫妻共百年,原本是不能的。外公不能控制地背叛了外婆,以死的方式。

母亲沉默地料理家务,为外婆清理身体、梳洗。吃了饭,整理好一切以后,母亲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为外婆拔火罐,一种古老的治疗风湿的方法。

笛子会安静地帮助母亲,像母亲一样安静,只有必要的话才会说出来,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声音。家里除了令人窒息的压抑味道,再没有别的了。

母亲常会让笛子离开,去自己的房间学习。只有学习才能拯救自己,母亲说,学习是人唯一的出路,不然,她就只能一生挣扎在苦难的底层。

笛子听话地离开,为了安慰母亲已经那样孤独压抑的心,现在只有自己和秧秧才是母亲的安慰和希望,笛子这样以为。

笛子是那样地渴望着离开(虽然十分不忍心离开),离开郁悒浓重的空气,离开母亲在背后看着自己的阴郁眼神。那一切,都是那样让人感觉着压抑。

笛子意识到这种渴望是对脆弱母亲的背叛,那是一种背叛的冲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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