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时间，沉郁的氛围如同沉沉暮霭一般笼罩在偌大的宅中，竟让这新年将至的日显一难言的荒废萧疏来。

辛夷一门就把泪收了，此时望着冰面上残留的凌足迹，细若游丝地叹了一声，忽然轻声说：“六娘，这里已没有外人了。”

嗒嗒地走在前面的白蔻闻言愣了下，纳闷地回望过来。

他一气说完了，才想起长辈在堂，忙禀：“父亲与二叔觉得这样可好？”

辛夷与白蔻急得要命，只能死当活医地将她抬到屋后的灵池，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。

直到最后一天的夜里，姜云舒才被准许去送姜沐一程。

修真之人不像俗世中人一般讲究丧葬之礼，即便在靠血脉维系的修仙家族中，也只是由至亲之人守灵三日之后便直接下葬。

姜云舒取一叠备好的细白布，蘸了温，仔仔细细地将断臂上残留的血迹和污迹拭净，然后换了淡缎裹好，这才重新放空的棺中。

回去之后，川谷不放心，亲自给姜云舒重新探了脉，果然发觉她之前呕的那一血伤了真元，不由担忧她哀毁过甚，行押着她在床上躺了三天，并挡下了所有前来探访之人。

姜云舒却不着痕迹地避开，轻轻摇了摇，声音轻而稳：“我没事，只是有些麻了而已。”

然而除此外，姜云舒并没有再额外的动作，也没声。

直到四天之后，川谷带着亲手炼制的丹药从丹房来，姜云舒的病才终于好转起来。

川谷却微微垂下帘，他背在后的小女孩极为安静，瘦小的极冷也极轻，几乎和漫天飘下的雪没什么两样，唯独那浸透了他的衣裳的泪，却仿佛有千钧的重量，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…

从居中的正心堂到偏居一隅的冬至阁路途不近，中途要沿着环绕藏书楼的池塘大半圈。

辛夷默默地收回手，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。

她仿佛在这养病的三天之中活过了数年的光景，转便长大了，而曾经那个腼腆怯弱的小姑娘，则被她毫不留恋地遗忘于积尘的旧时光之中。

她从小就活得遭罪，因此格外厌恶冬天，也格外怕冷。可到了这个时候，却似乎只有这彻骨的冷才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，还没有被心底升腾的恨意与愤怒焚烧啃噬殆尽…

第二天清晨，姜沐下葬。

姜守等人闻讯送来了各养心补气的药，但药送是送来了，实际上却一粒也没姜云舒的肚。

然而姜云舒却没能去参加，她前夜一回房就又连着吐了两次血，不到半夜便烧到不省人事。

姜安面和缓，赞许地了，捻须微笑：“自然很好，就你说的办罢。”

棺中并无完整尸，仅有之不过是一截残臂与一柄断剑，剑上血迹斑驳，但仍隐约可见刻着的剑铭是“白”二字。

就见到绵绵地搭在川谷肩上的两条手臂轻微地动了下，随后缓慢地收，环住了他的脖颈，就像是她过去无数次地伏在父亲背上时一样。

辛夷连忙呜咽着连声谢，川谷也沉声应诺，小心翼翼地背起姜云舒，又上前接过那染血木盒，这才慢慢地走了去。

姜沐虽然回来的时间不长，但他不仅生得极好，让人一见就想要亲近，更难得情温和、见识广博，数月相下来，即便是生冷淡的姜云柯也对其为敬重，更遑论他人。

这么一来，守灵一事便只能由姜淮带着姜云岫主持。

停灵之设在白苑的东厢，原本的陈设已经撤掉，一走屋中，便可看到正对面的地上停着黑沉沉的棺木。

姜云舒眶泛红，却没再泪，她觉得自己攒了好些年的泪仿佛都已在那条池边小径上了，连同里的度也被带走，剩下的就只有那骨髓的寒冷。

完这一切，姜云舒把发散开，单手扯住发尾。白残剑仿佛还带着未曾拭净的血气，剑光微微一晃，割下大把青丝。她无动于衷地看了，一块新的白布巾，把割下的发理顺束好，同剑一起陪葬棺中。

因为失去生命力而显得惨白的手臂上错着好几熟悉的伤疤，那是当初在林家时，姜沐为了替她挡住舅舅的责打而留下的。虽然姜家有许多可以去除疤痕的灵药，但姜沐却似乎对外表并不很在意，因此一直都未曾治疗。

辛夷站在姜云舒后，见她的晃了晃，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。

便不假思索地应：“既如此，就让川谷和石斛也去冬至阁照顾六娘！至于白苑…”他语声微涩：“反正现在家里人也不多，就先空着罢，钥匙给六娘拿着，什么时候想去，就去看看，四弟就这么一骨血，凡事只要不格就多顺着她自己的意思，千万不能委屈了！”

虽然姜家大小事务已渐渐转到了姜淮手里，但姜安毕竟还是家主，只有他答应了，事情才算真正定下来。

往日里，一到冬日池封冻的时节，总有些年少的姜家弟或者侍者在冰面玩闹，但此时突然传来的噩耗却打消了所有人的兴致。

她咬住嘴，轻轻掀开断臂上覆着的衣。